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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很疼愛孩子,只要他們想要做什麼,我只要辦得到,從不猶豫給他們足夠的支持。我沒有企業要他們接班,所以不想「訓練」他們打工賺錢,我希望他們專心讀書,快快畢業,進入社會。在我的觀念中,沒有「訓練」,因為這個殘酷世界自然會「訓練」他們,或「痛挫」他們,用不著急著打擊他們的信心。

 

  當他們出社會開始工作,就是我放手的時刻,我並不擔心他們遇到待業、挫敗、失落,甚至絕望,因那正是人生戰鬥、拚搏的開始,靠自己得到的,他們才會有踏實感;怎能奪走這種快樂?我讓他們到處碰壁,甚至被諷刺:「你爸爸不是可以幫助你?」當他們終於找到工作後,那就是他們要證實自己實力和誠意的時候了;如果表現得好,就會有下一個更好的工作在等著他們。這才是他們真實的快樂和成就。

 

  從小許多事情我都很想靠自己來完成,但爸爸總想插手幫忙,我猜他是想讓孩子知道,他是有辦注的人。從小參加校外作文比賽,他硬要插手替我修改,拿到了全國第一名,我覺得很丟臉。讀大學時投稿到報紙副刊,頗利被採用兩、三篇之後,爸爸的手又伸過來,他說他知道副刊的一位編輯,硬是帶著我去謝謝他;我很生氣,因為明明我是靠自己,他又剝奪掉我原有的光榮感。

 

  在公費時代的師大畢業後,我明明已被分發到新北市的五股國中,爸爸又要拜託一個校長寫介紹信,想讓我改分發到離家更近一點的三重。結果我站在那個獨眼校長前,被他冷嘲熱諷了一頓。他拉開抽屜,厚厚的一疊介紹信。原來每個爸爸都是一樣的。我回去和爸爸吵了一架。還好,我很快就擺脫了爸爸的善意干涉,大學畢業後連績出版了七本書,恭請爸爸在我的每本書上題字,讓他分享我的快樂。

 

  兒子讀小學時參加一個校外的徵文比賽,我犯了爸爸同樣的毛病,暗示他要如何寫。結果兒子真的得了獎,主辦單位轉由校長當場頒發獎狀、獎金,兒子假裝沒有聽到。同校的女兒回家告狀,我又罵了兒子一頓。兒子哭著說,因為我有幫助他,他不好意思上台。其實該挨罵的是我自己,那不是愛,而是虛榮。後來我就學會了自我節制。

 

  二十年後,兒子用學校的畢業作品得了兩座電影金穗獎,他在得獎現場興奮得直喘氣,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說:「爸爸,我可以把我的獎座放在你擺金馬獎的那個櫃子裡嗎?」

 

  老實說,那一刻我真想哭。他在美國花了好長的學習和奮鬥,就是在等待有點屌的說這句話。

 

商業周刊 1376 期 小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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